老家的换亲,又称“扁担亲”,两家互换姐妹成亲为姑换嫂,为打“光掍”的哥哥换个媳妇。
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,这种缔结婚姻的方式在农村地区很流行。但靠“换”来的爱情,都有一段悲怆的故事。
这种不得已而为之的举措,成了“换”氏家族心中的隐痛,甚至影响几代人。
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,换亲早已退出历史的舞台,但大多五十岁以上的人记忆犹新。

记得小时候,在胶东老家的丁字湾一带,有些穷户、“四类分子”子女等,因为穷,和成分不好,找不到媳妇。为了延续香火、传宗接代,有女儿的人家,通过媒婆“斡旋”,就以女儿嫁给对方兄弟作条件,为儿子换回一房媳妇以繁衍后代;或者,李家兄妹或姐弟与王家姐弟或兄妹相互娶嫁,两个家庭交换女儿做儿媳,为互找不到老婆的哥哥换媳妇。还有的三个家庭轮换,凤毛麟角,但占换亲比例很少。
换亲,虽然违背当事人的意愿,带有严重的包办、强迫性质,但不得已而为之,成了“四类分子”“成家立业”没有办法的办法。
换亲有利有弊。
如买卖、等价交换一样,相互节省相当一部分“彩礼”,一步到位,既“经济”又“实用”。
如果家里实在太穷,且又无姐妹换亲的就只有打光棍的份了。

八十年代后期,换亲在农村,基本上销声匿迹,但是陆陆续续有,不多,我身边就有一对。
村有个大我两三岁的同学,人蛮老实,长的非常平淡,脸长,分辨率比较高,但人非常能干,人们都叫他二虎
幼年时,他母亲早早病故,在家里排行老大,弟妹又多,想早早找个媳妇做饭。
媒婆没少托,上门的没少来,大多一打听,便扭头就走!
不能眼瞅着哥哥打光棍, 深明大义的妹妹,决定牺牲自己,给哥哥换个嫂子,解决“炊事员”短缺问题。
在媒婆牵线搭桥下,同学最终“抱得美人归”,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。
据说,他媳妇这桩婚事打心底是不愿意的,出发点和她小姑“异曲同工”,也是为了能让她哥哥娶上媳妇做出的自我牺牲的。
嫁到我村以后,同学是著名的“怕老婆”,从来不犟嘴、顶撞,一天到晚就知道干活,整天忙的跟陀螺一样。
虽然彼此没有感情,两家都是穷的叮当响的家庭,好在都奔着把日子过好念头,维持着这段来之不易的婚姻。

2018年五月,我策划组织聚会,让久别重逢的同学们在一起叙叙旧,唠唠嗑,感悟一下人生,让同学情谊,历久弥新。
谁知, 好几个同学亲自登门通知他,他老婆就是不同意,最终合影留念没有他。后来有个调皮的同学调侃说,都是换亲惹得。
我们邻村有个村姑叫玉秀的,花容月貌,长的漂亮。上高中的时候,已名花有主,高中刚毕业后,她的心上人到北京卫戍区当了兵。她在也大队绣花厂当了一名技术员,经常到青岛、烟台大城市的花边厂参观学习绣花技术,前程似锦。
媒妁之言,父母做主。有一年冬天 ,刚吃完晚饭,她父亲就和她商量一件事:给她三十多岁的哥哥换个媳妇。
她毕竟自己有了心上人,开始死活不干!她爹无奈之下,瞬间拿出“杀手锏”,把一瓶事先准备好的农药拧开盖,放在嘴边说,“秀,你若不干,我就当着面喝下……”
她拗不过父亲,赶忙从她父亲手中夺下农药瓶,苦苦哀求,并答应了父亲。
过完年,梨花绽放的时候,她流着眼泪嫁到一个离家四十多里的大夼乡。
她的老公,个子比她矮半头,面色灰黄,抬头纹一层一层,奇丑无比,看起来和她爸的年龄差不多。她知道极不般配,一门心思为给哥哥换亲。

俗话说的好:娶妻不贤毁三代,选夫不好毁一生。
玉秀来到这个家,没有一间像样的房子,更别说吃的,穿的了。
玉秀质朴、勤劳,是个不闲着的人,割草、搂树叶、养鸡、喂猪……一心一意为这个家操持着。
谁知,结婚以后,他老公原形毕露,好喝两口,没有钱买酒,就偷着囤里地瓜干,到小卖部换一些散白干。
隔三差五,喝得一塌糊涂,经常耍酒疯,一醉就动手打玉秀,而且出手很重,有一次给她打断了鼻梁骨。
她也觉得自己窝囊,委屈,一气之下,想不开喝农药自尽了,等发现人已经没了呼吸。
玉秀的那个高中同学,积极向上,还提了干。一次,他回家探亲获悉玉秀去世的消息后,来到她的坟前,献上一支菊花,深鞠一躬。
换亲给无数家庭带来伤痛,是以牺牲女孩的幸福为代价,是对女孩的人身权利的一种侵犯,是对女孩是一种压榨,更是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一种陋习。

我三姨家住东富山村,村里一个叫爱兰的,20岁时被父母从莱西县用来换给了嫂子的哥哥。
她嫂子的哥哥患有小儿麻痹症,一瘸一拐,腿脚不好。那时候是生产队挣工分的年代,孙爱兰的老公干不了繁重的体力活,只能在饲养室喂牲口。
爱兰嫁过去以后,生了一儿一女,日子反而比在娘家时更艰苦了。而自家哥哥和嫂子也生一对儿子,她哥嫂婚后生活还算幸福。
换亲,像孙爱兰这样的占大多数,过着安居乐业,繁衍生息的生活。

在农村,有个性的的男人也有,有些硬是自己打光棍,也不拿妹妹的青春年华做交易。
我们村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光棍,至今孑然一身,当年他爹给他换媳妇,他贵贱不干,认为对不起妹妹,有失男人尊严。
去年底,我回到老家在街头正巧碰到他,蹲在门前晒太阳。我赶忙上前开玩笑问:老侄子,问你一件事,当年给你换媳妇,现在后悔不后悔?
他低下头,默默无语,“吧嗒吧嗒”一口接一口抽烟,始终没有正面回答我这敏感问题。
时间如白驹过隙。随着社会的进步和人们思想觉悟的提高,换亲,这首上个世纪如影随形的挽歌,如今在农村己销声匿迹,荡然无存。

【作者简介:孙瑞,山东莱阳人,中专毕业。从事新闻宣传工作二十余载,先后有数千篇新闻、数百篇散文作品被《人民日报》《齐鲁晚报》《烟台晚报》《青岛早报》等媒体采用。】